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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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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榆將人領出來,門口兩列馬車候著,上邊有人打了簾。她轉頭哄娃娃:“山泡子,你姐姐該回家去了,晚了沒飯吃,要餓肚子。”

小娃娃擡了頭,嘟囔道:“我家有,姐姐去我家吃肉肉。”

莒繡不想讓人誤會自己有意攀附,跟著哄道:“乖乖的娘親正想你呢,我的娘親也疼我,等著我家去。”

小娃娃懂事地松開了,朝夢榆伸出手去。

夢榆過來抱,她又縮回手道:“是我自己鉆到箱子裏偷偷出來的,你不要罰她們。”

夢榆嘆口氣,道:“知道了。要罰也該罰我自個,一點小事纏住而已,竟被你這個小鬼頭給耍弄了。往後再玩躲貓貓,我直接認輸,好不好?”

小娃娃心軟道:“不罰姑姑,罰山泡子。”

莒繡忙道:“她也受了委屈,姑姑千萬幫著說些好話,別讓人怪罪了她。”

夢榆抱過小娃娃,笑道:“你別擔心,有她爹呢,誰舍得怪她呀?”

她看看後方的馬車,又道:“你們也別擔心,我這邊派人送你們回去,會跟府裏的人說清楚。我們是楚王府的,你要是沒聽過,只管打聽打聽就是。放心,罩得住你們。”

莒繡一聽,著實松了口氣,朝夢榆福了福,淺笑道:“勞姑姑費心了。”

夢榆也不用人扶,抱著娃娃輕松跳上馬車,進去了,又掀簾讓小娃娃和她們揮手道別。

幾個丫鬟模樣的人攙著莒繡等人上了後邊馬車,莒繡留意到,趕馬車的可不是什麽車把式,騎馬引道的也不尋常,看兩人那衣服制式,分明是穿公服的官爺。

如此,她更安心了。

車行到韋府,正門雖未開,守門的幾位恭恭敬敬引著馬車往側門去。騎馬引路的大人遞了個貼,又說了幾句。平日裏拽得官老爺似的幾位,點頭哈腰,恭恭敬敬一步一送。

莒繡幾人下了馬車,那麽巧就過來了另一輛馬車,下來兩個衣著利落的仆婦,帶著禮單,上前朝莒繡行一禮,自報了家門:“我們是楚王府上的,今兒多謝小姐相助,區區薄禮,不成敬意。”

按著常理,要謝某人,該遞了帖子進去再進府,這禮也該先交到當家人手裏。

可楚王的人,自然也隨了主子,就不愛走常理。

人家把禮單一交,就領著身後幾人捧著匣子跟上。

莒繡暗道:夢榆姑姑怎麽傳的信?楚王府辦事也太迅速了些!

管事媽媽一直跟著進了門,對聞訊趕來的二奶奶和大夫人也不過淡淡的略行一禮就算完,還丟下一句:“好姑娘,王妃說趕明兒下帖請你過去坐坐,還請不要嫌棄。”

“豈敢豈敢。”

二奶奶代莒繡答了,恭恭敬敬送出去。

大夫人則留下,盯著莒繡美繡上下來回看。

莒繡心知這些東西也留不住,便耐心等著二奶奶回來後,本本分分道:“這些都該孝敬老太太,只是我們回來不曾梳洗,恐怕莽撞,還請奶奶夫人代勞。”

大夫人就等著這句呢,要是平常,早撈走了,只是這回忌憚那頭是個鐵蒺藜,她一想伸手就忍不住犯慫。

二奶奶卻踟躇道:“這是王府一番心意,姑娘且看看有沒有心愛的,留下幾件也好。”

只怕今晚就要被“抄”,何苦鬧這一遭,莒繡便笑道:“我們不過是個跑腿捎信的,二奶奶快去老太太那回話吧,免得老人家憂心。”

外出歸來,先梳洗是常理。

大夫人急不可耐,朝身後人使了眼色,便將剛放下的匣子又都抱走了。

二奶奶走到門口,轉頭又看了莒繡兩眼,欲言又止地走了。

她既不當說,莒繡也不當問,便只當沒看見。

冬兒打來熱水,兩姐妹擠在一塊凈臉洗手換衣裳。

莒繡見美繡仍是悶悶不樂,隨口問道:“春兒沒在屋裏等著嗎?”

“嗯,”美繡還在為得罪了“公主”一事擔驚受怕,恍惚著答了,又問,“那公主是王爺的親妹妹嗎?回頭會不會去找皇上告狀,然後找到我們這來?”

這事莒繡馬車上就想過了,她雖沒親歷,但她聽說的那些,都是皇上對楚王一家極好,好似百依百順的。那只要楚王府肯保她們,應當無礙。

“應當不會,只是件小事,公主宴過就要回宮。皇上聖明,不至於為這點小事興師動眾。”

美繡踏實了,重重地嗯了一聲,然後回神想起了前一問,答道:“今兒她犯了癬,不便出行,我讓她在屋裏歇著。方才回來那麽大動靜也不見人,許是偷懶頑去了。”

如今莒繡疑心病重,皺眉問道:“你知道她和誰好嗎?”

美繡搖頭,隨口答道:“她那個木訥性子,和誰也說不上兩句話,不見和人往來。姐姐,她怎麽了?”

莒繡搖頭,解衫的手突然停了,垂頭去看,不知幾時,懷裏竟多了個藕色荷包,質地顏色極好,正和夢榆姑姑的衣衫一致。

她抽出荷包,解了開口往裏一看,嚇了一跳,隨即拉緊了,叮囑美繡道:“這不能拿,得找個機會歸還,你也別說出去。”

美繡哪能不知道呢,以韋府刮地三尺的德性,要是知道這有一疊銀票,還不得連夜捉了她們去。

兩姐妹這邊嘀咕,榮逸堂那也正謀劃著。

“那兩位雖時刻相伴,但夫妻二十載,男人又都有那貪腥的貓兒心,豈有不膩的道理?”

老太太不動聲色,閉眼把玩那小匣子。

大夫人又勸:“這位和那位出身也相近,那混賬興許就愛這樣的。要不然,一點兒小事,怎麽會又是緞子又是妝粉的送到家裏來?咱們幾時見他家往外送過禮,且那樣有錢的主,送來的,卻全是些女人家的東西,這不是納彩是什麽?”

老太太琢磨著,既他在立儲一事上舉足輕重,自家要想東山再起,勢必得有一股風相助,在他耳邊吹上一吹,才能有利。那混賬從來不同常人,家裏這些入不得他眼,那些人家送去的,環肥燕瘦,他一個也不瞧。這出身相似,又有了這番淵源的張莒繡,說不得有一線機會。

老大家的說得對,男人豈有不愛新鮮的?

主意既拿定,隔日遂打發人叫了停哥來,暗示一番,意在道明如今韋家一榮俱榮一毀俱毀,同在一條船上,合該齊心搖槳,將這事做齊了。

韋鴻停不說應也不說不應,只道:“我先見見這位,王爺的喜好,可不一般。”

大夫人剛要說“你在學裏又不是沒見過”,老太太冷眼已經橫過來,她自然就閉了嘴。

如此,韋鴻停去見女學生這事,便過了明路,大大方方去了鹿鳴院,只是身後還跟著個耳報神。

到了鹿鳴院入口,韋鴻停轉頭,打發幽蘭留下。

“在外等著。”

幽蘭一番為難,也知這位並不比老太太好說話,只得停在原地拈揉帕子。

幽蘭不進,韋鴻停自然也不進。

洪婆子傳信進去,冬兒吃了一驚,再往裏報給了莒繡。

莒繡早慌得手腳都不會使了,站也不是,坐也不是,還是冬兒扶了她起身,走到門口去相迎。

韋鴻停再見張莒繡,難忍心頭躁郁,到底先前觀感甚好,便拿定主意先禮後兵,平靜道:“老太太托我一件事,讓我同你說幾句話,你隨我到外邊走走吧。”

莒繡心裏亂得不成樣子,同手同腳跟出來。

冬兒要跟,韋鴻停一個眼風掃來,她只得住了腳,遠遠地看著他們走去西苑林邊小道。

韋鴻停走到能讓眾人看到,又保證她們聽不到聲的位置便停了。

莒繡垂頭想著心事,沒留神,險些撞到了他。好在他及時輕咳,莒繡這才止了步,自覺後退了兩步,保持了距離。

韋鴻停想到她那些好處,軟了口氣,零零碎碎說了許多,又特地說了王爺為了替女兒討公道,找到殿前去之事。句句都在提醒她:王爺王妃伉儷情深,從來容不下其他……

在莒繡心裏,他是最親近的那個,因此她並未起疑,見他停了話,便笑道:“父母恩愛,怪不得小郡主天真爛漫。王爺真好!”

莒繡擡頭,見他心事重重看著自己,不自覺垂下頭去,沮喪道:“我父親生性懦弱,雖也掛心我和母親,但遇事便先軟了下去,口稱委屈了我們,卻從不敢挺起腰板為我們爭上一爭,到死也只知道勸我們忍一忍。王爺為了小郡主,連得罪皇上都不怕,一心一意護著她。他是真正的大丈夫,大好人,更是個最好的爹。先生,昨兒王府夢榆姑姑偷偷塞了銀票給我,我先前不知,過後也不能安心,先生和王府相熟嗎?我們不日就要離去,這銀票能否請先生替我轉交?”

她見他不動,又道:“昨日那事,也是我魯莽了。小郡主身邊,怎麽會沒人跟著?也是我們見識淺,做出這樣的事,說出去讓人笑話,哪裏敢居功?”

韋鴻停聽罷,頓覺慚愧,她雖窮,卻風骨堅韌,自己怎麽就鬼迷心竅,聽了那些蠢人一番愚見,竟以為她是有意接近、純心攀附呢?

他這一恍惚,便把實話說出了口:“老太太想送你進王府。”

莒繡下意識問道:“送我去那做什麽?這不過是件極小的事,難道還能替她們討個大功勞不成?”

她才問完便明白過來,慌道:“這也太荒謬了些,我不去,我不能去,我不想去!先生,我該怎麽辦?”

平日再穩重,她也不過是個還差幾日才滿十六的姑娘家,此刻六神無主,滿目哀求落在他身上,期盼著他能再次解救。

事關她的終身大事,又得和難纏的老太太對上。韋鴻停心頭那口郁氣,竟一下散了個幹凈,挺起胸脯道:“你放心,便是她們將你綁了去,我也能送你回來。”

他雖沒說具體是什麽法子,但莒繡卻十萬分信了,心一安定,思緒也放飛,興奮地道:“我都忘了,我還有婚書呢!”

這話像記重錘砸落在韋鴻停心頭,他向後踉蹌一步,勉強站定了,方問:“你已定了親事?”

莒繡臊得臉都紅了,扭捏認錯道:“不是,我先前犯了糊塗,想著出門心裏沒底,便照著人家的,仿了一封……”

莒繡見他不吭聲,忍不住擡頭瞄了一眼,見他目光炯炯,更是慚愧心慌,胡亂道:“我錯了,先生,我不該做這樣雞鳴……”

韋鴻停回神,忙道:“事急從權,你只是不想被人算計。這也沒損誰的利,算不得什麽錯。只是婚書光寫了還不行,經不得細查。兩家結親,正經婚書得雙方親長同媒人蓋印,一起在官家登記方有效。便是鄉村,也得在裏長處記錄在冊,再上報縣衙。”

莒繡愈發窘迫,喃喃道:“那是沒什麽用了,偏我還跟她說了,這下可好了……”

他福至心靈,急道:“你先帶來,放我這,我看著辦,興許能派上用場。”

莒繡淺笑,喜道:“村裏秀珠定了門好親,她娘一高興,挨家挨戶拿來看。我看了個分明,照著模樣做的。我仿著裏長的……蓋了章子,我娘替我在上頭按了手印,只是……男方這一塊,仍是空著的。”

韋鴻停雖覺這小花招有些兒戲,但不想說出來損她顏面,便笑道:“這就很好了,你放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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